总集篇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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。
怎么办,她该告诉她自己是魅魔吗?
她依稀记得上一世的夏微锦,一听到她是魅魔、睡个觉就完成任务以后,说什么都不肯再和她亲近。
眼前人还在等她回话,却看她神游天外,好像在怀念着什么人,不由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,手指惊悚地揉着她后脖颈油光水滑的皮毛。
阿雅兹瑟瑟发抖,老实道:“我……我是魅魔……”
“魅魔?”夏微锦皱眉,“什么东西?”
阿雅兹顿了顿,耐心给她解释:“或许你知道狐狸精?”
女人一愣,突然笑了,改掐为抚,一下下地揉她的脑袋:“确实像狐狸精。”
阿雅兹松了口气,却听她追问道:“所以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?”
“……”
阿雅兹:“吸你的精气。”
女人的眼眸深了:“怎么吸?”
……
夏微锦把她关到了笼子里,笼子很小,她变不回人形,只能以兽形示人。
她被她囚在笼子里好多天,气得龇牙咧嘴,一摸就炸毛。
“夏微锦!你混蛋!”
她觉得委屈又愤怒,大眼睛湿漉漉地瞪她:“你不同意我又不能对你做什么!为什么要关着我!”
夏微锦叹了口气,又摸了摸她的脊背,小兽愤怒地挥舞爪子把她抓伤。
她收回手,看着指腹冒出的血珠,神色晦暗地把指腹扣在唇侧,吮干净血。
她眼里是阿雅兹看不懂的情绪,就如同前世她弥留之际,对她说“不是有你吗”时一样。
魅魔脱口而出:“你为什么不信我?”
夏微锦顿了顿,困惑于她的问题:“信你什么?”
“我可以保护你。”她是魅魔,在人间拥有超乎寻常的力量,她可以化为华丽的镯,可以化为柔软的兽,自然也可以化为锋利的剑。
夏微锦眼眸低垂,打开笼子,轻柔地把她抱出来。阿雅兹化为人形,坐到了她身边。
“没这么简单。”
后来很长一段时间,夏微锦都拒绝她的跟随,让她乖乖待在家里等她,有时候一等就是好多天。
直到有一天,她终于忍不住了,化作一枚黑曜石发卡,悄悄地扒在她耳侧,没让她发现。
“哟,夏当家的。”
眼前的男人笑容轻佻,长腿交叠,抽了口手卷烟,眼神下流地自下而上打量夏微锦的长腿:“几日不见,又漂亮了。”
夏微锦的脸色很冷:“郑大当家,我是不会把她还给你的,想必拍卖所也不想得个强追拍品的名声吧?”
男人的脸色显而易见地阴沉下来:“你现在和关东军阀斗得你死我活,如果我与他们合作,你夏家将死无葬生之地!”
夏微锦突然扬唇一笑,冷淡的表情像注入了鲜明的色彩,在刹那间草长莺飞。
她背靠着圈椅,双腿交叠,白皙的肌肤自旗袍边缘若隐若现,惹人垂涎。
郑大当家吞了吞口水。
夏微锦慢吞吞道:“行啊,那就一起死吧。”
“……”
郑大当家当然是不敢的,如果因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理由毁了祖孙三代的基业,他没准会被他爹活活打死在祖宗排位前。
他扯出一张笑脸,恭送夏微锦离开。
“我以为我够疯了,”他叹了口气,把卷烟随手一丢,在上好的紫檀木桌上烧出一个疤,“没想到她比我还疯。”
他垂眼,看到地上有一枚闪闪发亮的黑曜石发卡,在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。
他鬼使神差地把它捡了起来。
5.暴戾
夏微锦回家,看到阿雅兹正穿着一身黑色吊带裙坐在床上,脸上有一丝可疑的红晕。
她只觉得疲惫,无暇多想,沉默着拥抱她,温柔地抚摸她如云雾的卷发。
第二天一大早,院里响起人声,夏流月穿着灰黑长袍,紧紧皱着眉头,看向阿雅兹时,单片眼镜闪着光。
“当家的,郑大当家死了。”
夏微锦诧异地挑眉:“怎么死的?”
夏流月神色讳莫如深:“猝死。”
他看了眼正百无聊赖蜷在夏微锦腿上的狐狸猫,补了一句:“在床上。”
狐狸猫惫懒地打了个哈欠。
郑大当家的死在鱼龙混杂的A市扔下了一颗炸弹。
人人都知道郑大当家想要回那只能变身的黑发精灵,人人都知道那只精灵在夏微锦手上。
他离奇的死在流言蜚语中给夏微锦身上刻了一道名为“荡|妇”的疤,这段艳闻在任何一个寡妇身上都是致命的。
但夏微锦不是普通寡妇,她是从刀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恶鬼。
她只是浅淡着一张脸,趁着所有人都在流言蜚语中晃神的工夫,大刀阔斧地带人吞了郑大当家遗留下来的郑家残骸,就连郑家小公子也成了她手下人。
现在拍卖所改姓夏了。
这无疑又给她的履历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,人们更加避她如蛇蝎。
但是夏微锦不在乎,阿雅兹也不在乎。
她重新缠到了她修长白皙的颈上,在阳光下自由自在地晃来晃去。
无人垂涎,无人惦记。
看着这样的她,夏微锦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,阿雅兹一定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,她想。
那天,40岁的夏微锦搂着怀里的狐狸猫,突然开口道:“和你睡觉的人都会死吗?”
狐狸猫原本舒服地眯起的眼睛陡然睁大:“你知道了?”
夏微锦觉得好笑:“你以为你骗得过谁?流月也知道呢。”
“……”狐狸猫气鼓鼓地跳到地上,在厚实的地毯上磨爪,“看我明天挠花他的脸。”
“阿雅兹,”她喊她,声音浅淡,“回答我。”
狐狸猫变成了美少女,自然地坐到女人腿上,眼中红光一闪而过,伏在她耳边吐气如兰:“你猜?”
夏微锦不得不承认,在这一刻,她终于看到了“魔”的样子。
她轻笑着圈住她的腰:“可惜我不同意。”
她还是这么聪明,每每将要踏进圈套时又收腿。
阿雅兹叹了口气:“知道了。”
这一世的夏微锦,只活到了45岁,对阿雅兹来说只是半个月。
她死于战争的流弹,临死前将根本不需要她护住的魅魔紧紧护在怀里:“阿雅兹,我同意了。”
魅魔神情一滞,不敢置信地看向她,却在下一秒,看到了她被流弹炸得血rou纷飞的模样。
“可恶……”阿雅兹双目赤红,冲破了“好感容貌”的束缚。
流离失所的人们惊骇地看到夏家废墟里,缓缓站起一个红发红眸的女孩。
她衣着暴露,状若疯魔,手里抱着一具残缺不全的身体,透过那旗袍和纤长笔直的双腿,看得出生前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。
“阿雅兹……”
魅魔的耳朵动了动,警惕地看向不远处。
夏流星西装革履,颈间系着银蓝色丝带,脸色苍白地躺在夏流月怀里,脑袋在汩汩地往外流血。
夏流月颤着手想把那个淌血的洞堵上,却绝望地发现血顺着指缝奔涌而出,最终只能徒劳地放下手,满手黏腻的血。
在阿雅兹静静的注视下,他沉默着把银蓝色丝巾自弟弟的尸体上取下,系在自己脖子上,配着灰黑长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。
他的单片镜早被流弹的碎片炸飞,玻璃碎片嵌入眼球,血泪自眼眶落下。
夏流月用他那完好的眼珠,麻木地转向红发红眸的魅魔:“阿雅兹……”
阿雅兹血红的眸紧紧盯着他的脸。
他笑了,握紧了手中的枪:“我们去报仇吧?”
阿雅兹沉默片刻,空灵的声音回荡在脑海,无波无澜:“阿雅兹小姐,很遗憾地通知您,第二次挑战失败。”
她笑了,化作一只赤红色狐狸猫,盘在夏流月身上:“好。”
她分不清心里是恨更多还是爱更多,只知道在魔法系统一声声的“挑战失败,请勿逗留……挑战失败,请勿逗留……挑战失败,请勿逗留……”中,她娇笑着把和夏微锦作对的关东军阀高层上了个遍。
而夏流月,千疮百孔地躺在枪林弹雨中,手中紧紧握着弟弟的银蓝色丝巾。
回到魔法阵中,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。
“阿雅兹小姐,很遗憾地通知您,第二次挑战失败。”空灵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脑海。
“请问您确认继续挑战传说级人类‘夏微锦’吗?”
“确认。”阿雅兹毫不犹豫地把第三颗能量石放进了阵眼。
这回,阿雅兹一出现,差点被一支乱箭射中心脏。
是战场。战火燎原,浓烟漫天。
她面无表情地把箭甩回去,远处响起一声急促的尖叫,身边所有人顿时警惕地拿刀剑指着她。
“你……”离她最近的那个士兵身着甲胄,惊骇地望向她,傻里傻气地问道,“你是哪边的?”
“认识夏微锦吗?”阿雅兹面无表情,黑眸暗沉,连黑发都闪着冷意。
她只知道她现在迫切地想看到完好无缺的夏微锦冲她宠溺地笑,用纤长的手指温柔地抚摸她柔软的毛。
既然来了这个世界,就说明夏微锦一定在这里,而以她绝无仅有的命格,在哪一个世界都不至于流落凡尘。
眼前士兵明显怔愣:“你认识夏将军?”
阿雅兹皱眉,不明白士兵的为难从何而来:“她在哪儿?”
士兵支支吾吾间,又一支暗箭破空而来。
士兵们一阵慌乱,阿雅兹不耐地一挥手,那支箭在半空中拦腰折断:“回我话。她在哪儿?”
“女,女侠!”士兵们崇拜地围过来,提起夏微锦又是一阵支支吾吾。
在阿雅兹越来越狠厉的眼神中,他们垂头丧气道:“夏将军被,被林将军带走了……”
他们阵后无将,所以才打得这么艰难。
“林宥?”阿雅兹眼一眯。
“啊,是,是。”士兵连连点头。
她满脸暴戾:“蠢货。”
6.冷
阿雅兹替夏微锦把这场仗打了。
打得漂亮,打得精彩,俘获了军心,被士兵们簇拥着引荐给了A国元帅。
元帅皱着眉,看着眼前衣不蔽体的黑发少女,她柔弱得像一根芦苇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阿雅兹。”
她顿了顿:“夏微锦呢?”
元帅的眸闪了闪:“林将军求圣上给他赐了婚……”
“赐婚?”阿雅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赐婚对象是夏微锦。
她不屑嗤笑,语气熟稔:“这小子还这么穷追烂打啊。”
众人:?
这姑娘口气不小,竟然连宰相家的二公子都敢编排。
“元帅大人,”她挑了挑眉,兴味地看向若有所思的元帅,“为何任由他把她带走?”
元帅目移:“圣上不想得罪宰相……”
“……”阿雅兹大逆不道:“什么狗屁圣上。”
元帅吹胡子瞪眼,士兵纷纷拔刀。
“连自己的将军都保不住,你这元帅也是无用。”
她一转身,化作一只墨黑小兽,闪电般消失在众人包围中,在视线里留下一道漆黑的残影,仿佛刚才的美少女只是一场梦。
元帅颓然地坐下,挥了挥手让士兵们退下:“她说的对。”也不知他指的是前一句还是后一句,亦或是两者都有。
很快,阿雅兹就在皇城相府找到了黑着脸的夏微锦。
还有恼人的林宥。
这一世的夏微锦25岁,林宥20岁,他俩年纪差距不大。
“先生,圣上亲自赐婚,您……”林宥笑了笑,披着人皮温文尔雅,“先生在我幼时教我骑射游猎,学生一直心向往之,做武官也是为了能离先生更近一步。如今终于得偿所愿,还请先生海涵……”
话音未落,一道冷冽女声打断了林宥的话:“她没兴趣。”
垂眸喝茶的夏微锦似有所感,一抬眼,被来人的气势和打扮惊住。
世间绝色不过如此,艳情透渗,酥媚入骨,脸上一抹冷意和暴戾为她添了一笔浓墨重彩的姝色。
夏微锦情不自禁地弯了唇角,身体先于思考伸手。
一抹黑影缠到了她胳膊上,定睛一看,一只毛发漆黑油光水滑的狐狸猫正在亲昵地蹭她的手。
夏微锦诧异于这下意识的默契,冷脸上也出现了明显的怔愣。
林宥的心脏浮起不舒服:“先生,这是何物?”
狐狸猫伸了个懒腰,夏微锦笑了,将她揽在怀里摸,笑容如春日绚烂:“心爱之物。”
“……”林宥气疯了,冷笑一声,“不过是只狐狸。”
夏微锦的笑冷了,疏离道:“你若执意如此,我不介意婚后丧夫。”
狐狸猫亦对他龇牙咧嘴。
林宥脸色发白,嘴唇在抖,左右无话,捡着狐狸猫指桑骂槐:“你凶什么凶!”
夏微锦说出这话就是真的生气了,要与他恩断义绝。林宥眼里委屈地包了泪,红着眼眶,双膝落地铿锵有力:“先生,学生不敢了。”
夏微锦搂着狐狸猫离开,落下轻飘飘的一句:“我心不在此,好自为之。”
“那你的心在哪儿?”回了将军府,阿雅兹化成人形,好奇地伏在夏微锦耳边,蓄意勾引,“在我这儿吗?”
夏微锦蹙眉,把她从身上扒下来,打量着她身上衣不蔽体的吊带连衣裙,煞风景道:“姑娘可是逃难来此?”
阿雅兹自觉无趣,照着古人的样式幻化了一套古装,雪白的襟,墨黑的袍,血红的腰封很扎眼:“这样总行了吧?”
夏微锦挑眉,绕着她看了看:“姑娘真美。”
阿雅兹红了脸,这一世的夏微锦直白得有些过分了,撩得她春心萌动。
也许是因为她现在才25岁?
“敢问姑娘芳名?”夏微锦自然地拉着她坐下,拿了一把梳子为她梳头。
“阿雅兹。”魅魔红着脸,透过模糊的铜镜瞧她低垂的眉眼。
“……”梳子明显地一顿,“阿姑娘?”
有这个姓氏吗?
阿雅兹眉眼弯弯,甜甜地笑:“哎。”
真好,她想,真好。
在这一瞬间,她突然觉得能呆在全须全尾的夏微锦身边就足够了。不需要攻略她,这份满足感就已经足够抵消掉失去能量石带来的空虚感了……
不对。
阿雅兹定了定神,兀地一阵寒意自脊背攀升。
难道这就是那么多魅魔折在夏微锦手上、甘愿为她倾家荡产的真正原因吗?
她审视着铜镜中面目模糊的自己,黑发黑眸,身着古装,连发型也在夏微锦手中逐渐变成了古人的造型。
这还是她阿雅兹——SSS级魅魔吗?
“夏将军,”她握住了她的手,“你喜欢我吗?”
夏微锦红了脸:“姑娘说笑了。”
阿雅兹仔仔细细地看着夏微锦羞赧的脸,恍惚间想起第一世八风不动、坐怀不乱的她。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?
她还是夏微锦吗?
在将军怔愣的目光中,阿雅兹满头如雾蜷曲的黑发从发根开始,一点点变得血红,眸也自幽深黑渊烧作烈火燎原,衣着恢复成最初的魅魔打扮,看在古人眼中比衣衫褴褛更惊世骇俗。
夏微锦震惊地后退一步,脸色惨白。
“你怕我?”阿雅兹狠狠皱眉,起身逼近,盯着她惊恐的脸,冰凉指尖抚摸她的眉眼,“你居然怕我?”
她想起她第一次见夏微锦。
40岁的夏教授只是冷漠地扫了她一眼,不惊讶于她的红发红眸,不羞赧于她的热情表白,看她搔首弄姿时冷淡得像在看一只发|情的猴子。
更不可能在她逼近时下意识地后退。
按照她以往的经验来说,平行世界里,攻略对象的性格不会有很大差别,但在夏微锦身上,她似乎看到了每个世界之间都在相互作用、相互影响。
从下意识伸手的习惯,到越来越软化的表情。
这是传说级人类的特殊机制,还是夏微锦独有的能力?
阿雅兹的神情变幻莫测。
夏微锦小心翼翼地看着她,脱了外袍给她披上。
阿雅兹一顿,嫌弃地抖了抖肩膀,把袍子抖下去,玉体横陈:“我不冷。”
她实在想不通这种变化的来源,这是她以前挑战其他人类——包括SSS级人类时,从未遇到过的变化。
夏微锦叹了口气,茫然地坐到她身边。
“阿姑娘,”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,在阿雅兹的凝视中,下意识抚上了剧烈跳动的心脏,“在下似乎对姑娘一见钟情了。”
7.忍
魅魔的使命是什么?
勾引人类,吸取精气,壮大自己。
她现在不是已经达到目的了吗?
她说她对她一见钟情。为什么她却觉得很难过,甚至想再和夏微锦多相处一段时间?
不管怎么样,眼前的氛围无疑是极好的,既然她说喜欢她,不如趁机把她拿下——阿雅兹强行压下心中不适,细白的胳膊搂住她修长的颈。
“那将军可愿与小女共赴巫山?”
夏微锦瞳孔地震:“这,这……”
阿雅兹不想和她废话,红润的唇印上她正颤抖的淡色薄唇,香气四溢,她像一只河谷里撩水嬉戏的妖精,又像天边翻腾不休的云霞。
她的手撩起她散乱的刘海,露出她光洁的额头,自淡漠狭长的眼角抚至瘦削的颊边,从敏感的耳垂刮至紧致的下颌。
就在她的手探入她领口时,夏微锦沉着眸握住了她的手腕:“姑娘,你想做什么?”
阿雅兹上扬的嘴角瞬间绷紧,颓然地放松手腕,任由她握住。
夏微锦看到她眼角闪着泪光。
……
阿雅兹还是在将军府住下了,但她十分抗拒以兽形的身份陪伴在她身边。
经历了两世,她几乎都快忘了,她原本是只魅魔,妖媚酥艳,浑然天成,而不是一只可爱装乖的毛茸茸狐狸猫。
于是,夏将军府上多了一位妖艳美人的事传遍了大街小巷。
有人说,那美人是只狐狸精,半夜吸人精气,夏将军被她吸得病入膏肓,兵权都快旁落了;
有人说,那美人是江南名伶,颠沛流离,得夏将军相救,以身相许;
还有人说,那美人是敌国jian细,祸国殃民,国将不国。
人言可畏,夏微锦被听到风声的皇帝传召,大殿之上,元帅神情焦灼,宰相低眉顺眼,身后跟着林宥。
“夏将军,”皇帝大手里盘着两颗鸡蛋大的玉球,眉眼如利剑摄人,不怒自威,“贸然赐婚确是朕的不是,但边疆战事吃紧,你却告病一月有余,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了!”
砰砰两声,玉球砸在夏微锦脚边,在漆黑的大理石地砖上砸出了两个白白的凹痕。
夏微锦眉眼低垂,波澜不惊:“陛下恕罪,臣即刻动身……”
不等她说完,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,这次是对着元帅:“元帅,你以为林宥如何?”
夏微锦闭嘴。
林宥刚想上前一步,被宰相拦在了身后:“陛下,臣以为不妥。”
他看了一眼神色自若的夏微锦,扯了扯唇:“论行军打仗,臣这孩子尚稚嫩,还有待历练——”
元帅吹了吹胡子,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:“林宰相,弱冠之年还稚嫩?你打算护他到什么时候?”
夏微锦眉眼微动,对他的相护有些意外。
“有些人十五岁就把军粮当饭吃,有些人二十岁还觉得军粮是猪食,奉劝宰相,男孩儿还是别太娇贵的好!”
元帅不屑地哼了哼,看向皇帝,脸上少见的十分强硬,寸步不让。
他如此强硬,倒也不全是为了夏微锦。阿雅兹的话确实让他产生了极大触动,但更重要的是宰相的目的。
他先前迫于宰相yin威,对林宥的胡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险些酿成大错,若不是阿雅兹如神兵天降,他未必能全身而退。
思及此,他狠狠地剜了宰相一眼。
那时间掐得如此巧合,让他很难不怀疑是宰相妄图借机铲除异己。
皇帝之下,除了宰相就是他,针锋相对久矣。
此行边疆有虎狼环伺,凶险异常,若是夏微锦在边疆身死,她的兵权有极大可能落到林宥手上,届时他无人可用,权力被架空,元帅之位形同虚设,宰相一家独大。
所以他必须要保住夏微锦。
他心思百转千回,林宰相自然也不甘示弱。
“元帅此言差矣,我家宥儿熟读兵法,若是陛下想让他去,臣自然当仁不让,第一个差人给他收拾行李。”
林宥的眼睛一亮,却被他接下来的话钉在了原地:“只是坊间传闻,夏将军家里进了妖怪,邻国亦虎视眈眈,伺机而动,都盼着我国自断臂膀。若是夏将军能出征杀一杀他们的野心,也能稳定民心——”
皇帝果然被他说动,元帅额头冷汗直冒。
他知道那传闻中“狐狸精”的本事,但若是和他们说,“狐狸精”帮他们打了胜仗,他怕是会第一个被当成疯子下狱,以儆效尤。
皇权可以尊神佛,不可尊妖魔。
夏微锦面无表情地跪下:“臣领命。”
她伸手把脚边的玉球捡起,状似随意地向皇帝脚边一扔,却在龙椅之下砸出了两个深坑,石砖龟裂,众人偃旗息鼓,噤若寒蝉。
她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。
皇帝盯着那两个坑,死死地握紧了龙椅扶手,指节发白。
“要打仗?”狐狸精本人兴致缺缺地挂在她的将军身上,温软肌肤贴着她身上的冷硬甲胄,眼角眉梢都是媚意,极尽诱惑之能事,“将军带我一起去吧?”
夏微锦不可能同意,但她不得不同意。
因为她看到了她眼里的委屈。
她叹了口气:“此行凶险……”
阿雅兹几乎不用想就能知道她下一句想说什么,用唇舌堵住了她的嘴,笑得眉眼弯弯:“我要去。”
夏微锦无奈地拥住她的腰肢,白皙手指穿过她艳红的发丝,指腹带着薄茧,手感粗糙,摩挲过魅魔敏感的头皮,激起一阵瘙痒。
她加深了这个吻。
她没来由地心慌。
阿雅兹被吻得腰酸腿软,水光盈盈的眸如澄澈红玉:“阿锦,你爱我吗?”
夏微锦抿唇不语,紧紧抱住她。
阿雅兹没想到她第二天就打算偷偷将她锁在房里。就和上一次将她偷偷关在笼子里一样。
好在她早就经历过类似的事。
夏微锦落锁后一抬头,就看到了她赤红的双眼:“夏微锦,你……”
她顿了顿,落寞地垂眸:“你不信我。”
夏微锦的唇颤了颤,被她不容置喙地缠了颈,毛茸茸的柔软毛发如赤焰烧灼,也如硬刺根根直竖,刺挠得很,像在扎她的心脏。
阿雅兹。
她默念她的名字,心里一阵酸楚。
信任,但心不忍啊。
怎么办,她该告诉她自己是魅魔吗?
她依稀记得上一世的夏微锦,一听到她是魅魔、睡个觉就完成任务以后,说什么都不肯再和她亲近。
眼前人还在等她回话,却看她神游天外,好像在怀念着什么人,不由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,手指惊悚地揉着她后脖颈油光水滑的皮毛。
阿雅兹瑟瑟发抖,老实道:“我……我是魅魔……”
“魅魔?”夏微锦皱眉,“什么东西?”
阿雅兹顿了顿,耐心给她解释:“或许你知道狐狸精?”
女人一愣,突然笑了,改掐为抚,一下下地揉她的脑袋:“确实像狐狸精。”
阿雅兹松了口气,却听她追问道:“所以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?”
“……”
阿雅兹:“吸你的精气。”
女人的眼眸深了:“怎么吸?”
……
夏微锦把她关到了笼子里,笼子很小,她变不回人形,只能以兽形示人。
她被她囚在笼子里好多天,气得龇牙咧嘴,一摸就炸毛。
“夏微锦!你混蛋!”
她觉得委屈又愤怒,大眼睛湿漉漉地瞪她:“你不同意我又不能对你做什么!为什么要关着我!”
夏微锦叹了口气,又摸了摸她的脊背,小兽愤怒地挥舞爪子把她抓伤。
她收回手,看着指腹冒出的血珠,神色晦暗地把指腹扣在唇侧,吮干净血。
她眼里是阿雅兹看不懂的情绪,就如同前世她弥留之际,对她说“不是有你吗”时一样。
魅魔脱口而出:“你为什么不信我?”
夏微锦顿了顿,困惑于她的问题:“信你什么?”
“我可以保护你。”她是魅魔,在人间拥有超乎寻常的力量,她可以化为华丽的镯,可以化为柔软的兽,自然也可以化为锋利的剑。
夏微锦眼眸低垂,打开笼子,轻柔地把她抱出来。阿雅兹化为人形,坐到了她身边。
“没这么简单。”
后来很长一段时间,夏微锦都拒绝她的跟随,让她乖乖待在家里等她,有时候一等就是好多天。
直到有一天,她终于忍不住了,化作一枚黑曜石发卡,悄悄地扒在她耳侧,没让她发现。
“哟,夏当家的。”
眼前的男人笑容轻佻,长腿交叠,抽了口手卷烟,眼神下流地自下而上打量夏微锦的长腿:“几日不见,又漂亮了。”
夏微锦的脸色很冷:“郑大当家,我是不会把她还给你的,想必拍卖所也不想得个强追拍品的名声吧?”
男人的脸色显而易见地阴沉下来:“你现在和关东军阀斗得你死我活,如果我与他们合作,你夏家将死无葬生之地!”
夏微锦突然扬唇一笑,冷淡的表情像注入了鲜明的色彩,在刹那间草长莺飞。
她背靠着圈椅,双腿交叠,白皙的肌肤自旗袍边缘若隐若现,惹人垂涎。
郑大当家吞了吞口水。
夏微锦慢吞吞道:“行啊,那就一起死吧。”
“……”
郑大当家当然是不敢的,如果因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理由毁了祖孙三代的基业,他没准会被他爹活活打死在祖宗排位前。
他扯出一张笑脸,恭送夏微锦离开。
“我以为我够疯了,”他叹了口气,把卷烟随手一丢,在上好的紫檀木桌上烧出一个疤,“没想到她比我还疯。”
他垂眼,看到地上有一枚闪闪发亮的黑曜石发卡,在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。
他鬼使神差地把它捡了起来。
5.暴戾
夏微锦回家,看到阿雅兹正穿着一身黑色吊带裙坐在床上,脸上有一丝可疑的红晕。
她只觉得疲惫,无暇多想,沉默着拥抱她,温柔地抚摸她如云雾的卷发。
第二天一大早,院里响起人声,夏流月穿着灰黑长袍,紧紧皱着眉头,看向阿雅兹时,单片眼镜闪着光。
“当家的,郑大当家死了。”
夏微锦诧异地挑眉:“怎么死的?”
夏流月神色讳莫如深:“猝死。”
他看了眼正百无聊赖蜷在夏微锦腿上的狐狸猫,补了一句:“在床上。”
狐狸猫惫懒地打了个哈欠。
郑大当家的死在鱼龙混杂的A市扔下了一颗炸弹。
人人都知道郑大当家想要回那只能变身的黑发精灵,人人都知道那只精灵在夏微锦手上。
他离奇的死在流言蜚语中给夏微锦身上刻了一道名为“荡|妇”的疤,这段艳闻在任何一个寡妇身上都是致命的。
但夏微锦不是普通寡妇,她是从刀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恶鬼。
她只是浅淡着一张脸,趁着所有人都在流言蜚语中晃神的工夫,大刀阔斧地带人吞了郑大当家遗留下来的郑家残骸,就连郑家小公子也成了她手下人。
现在拍卖所改姓夏了。
这无疑又给她的履历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,人们更加避她如蛇蝎。
但是夏微锦不在乎,阿雅兹也不在乎。
她重新缠到了她修长白皙的颈上,在阳光下自由自在地晃来晃去。
无人垂涎,无人惦记。
看着这样的她,夏微锦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,阿雅兹一定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,她想。
那天,40岁的夏微锦搂着怀里的狐狸猫,突然开口道:“和你睡觉的人都会死吗?”
狐狸猫原本舒服地眯起的眼睛陡然睁大:“你知道了?”
夏微锦觉得好笑:“你以为你骗得过谁?流月也知道呢。”
“……”狐狸猫气鼓鼓地跳到地上,在厚实的地毯上磨爪,“看我明天挠花他的脸。”
“阿雅兹,”她喊她,声音浅淡,“回答我。”
狐狸猫变成了美少女,自然地坐到女人腿上,眼中红光一闪而过,伏在她耳边吐气如兰:“你猜?”
夏微锦不得不承认,在这一刻,她终于看到了“魔”的样子。
她轻笑着圈住她的腰:“可惜我不同意。”
她还是这么聪明,每每将要踏进圈套时又收腿。
阿雅兹叹了口气:“知道了。”
这一世的夏微锦,只活到了45岁,对阿雅兹来说只是半个月。
她死于战争的流弹,临死前将根本不需要她护住的魅魔紧紧护在怀里:“阿雅兹,我同意了。”
魅魔神情一滞,不敢置信地看向她,却在下一秒,看到了她被流弹炸得血rou纷飞的模样。
“可恶……”阿雅兹双目赤红,冲破了“好感容貌”的束缚。
流离失所的人们惊骇地看到夏家废墟里,缓缓站起一个红发红眸的女孩。
她衣着暴露,状若疯魔,手里抱着一具残缺不全的身体,透过那旗袍和纤长笔直的双腿,看得出生前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。
“阿雅兹……”
魅魔的耳朵动了动,警惕地看向不远处。
夏流星西装革履,颈间系着银蓝色丝带,脸色苍白地躺在夏流月怀里,脑袋在汩汩地往外流血。
夏流月颤着手想把那个淌血的洞堵上,却绝望地发现血顺着指缝奔涌而出,最终只能徒劳地放下手,满手黏腻的血。
在阿雅兹静静的注视下,他沉默着把银蓝色丝巾自弟弟的尸体上取下,系在自己脖子上,配着灰黑长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。
他的单片镜早被流弹的碎片炸飞,玻璃碎片嵌入眼球,血泪自眼眶落下。
夏流月用他那完好的眼珠,麻木地转向红发红眸的魅魔:“阿雅兹……”
阿雅兹血红的眸紧紧盯着他的脸。
他笑了,握紧了手中的枪:“我们去报仇吧?”
阿雅兹沉默片刻,空灵的声音回荡在脑海,无波无澜:“阿雅兹小姐,很遗憾地通知您,第二次挑战失败。”
她笑了,化作一只赤红色狐狸猫,盘在夏流月身上:“好。”
她分不清心里是恨更多还是爱更多,只知道在魔法系统一声声的“挑战失败,请勿逗留……挑战失败,请勿逗留……挑战失败,请勿逗留……”中,她娇笑着把和夏微锦作对的关东军阀高层上了个遍。
而夏流月,千疮百孔地躺在枪林弹雨中,手中紧紧握着弟弟的银蓝色丝巾。
回到魔法阵中,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。
“阿雅兹小姐,很遗憾地通知您,第二次挑战失败。”空灵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脑海。
“请问您确认继续挑战传说级人类‘夏微锦’吗?”
“确认。”阿雅兹毫不犹豫地把第三颗能量石放进了阵眼。
这回,阿雅兹一出现,差点被一支乱箭射中心脏。
是战场。战火燎原,浓烟漫天。
她面无表情地把箭甩回去,远处响起一声急促的尖叫,身边所有人顿时警惕地拿刀剑指着她。
“你……”离她最近的那个士兵身着甲胄,惊骇地望向她,傻里傻气地问道,“你是哪边的?”
“认识夏微锦吗?”阿雅兹面无表情,黑眸暗沉,连黑发都闪着冷意。
她只知道她现在迫切地想看到完好无缺的夏微锦冲她宠溺地笑,用纤长的手指温柔地抚摸她柔软的毛。
既然来了这个世界,就说明夏微锦一定在这里,而以她绝无仅有的命格,在哪一个世界都不至于流落凡尘。
眼前士兵明显怔愣:“你认识夏将军?”
阿雅兹皱眉,不明白士兵的为难从何而来:“她在哪儿?”
士兵支支吾吾间,又一支暗箭破空而来。
士兵们一阵慌乱,阿雅兹不耐地一挥手,那支箭在半空中拦腰折断:“回我话。她在哪儿?”
“女,女侠!”士兵们崇拜地围过来,提起夏微锦又是一阵支支吾吾。
在阿雅兹越来越狠厉的眼神中,他们垂头丧气道:“夏将军被,被林将军带走了……”
他们阵后无将,所以才打得这么艰难。
“林宥?”阿雅兹眼一眯。
“啊,是,是。”士兵连连点头。
她满脸暴戾:“蠢货。”
6.冷
阿雅兹替夏微锦把这场仗打了。
打得漂亮,打得精彩,俘获了军心,被士兵们簇拥着引荐给了A国元帅。
元帅皱着眉,看着眼前衣不蔽体的黑发少女,她柔弱得像一根芦苇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阿雅兹。”
她顿了顿:“夏微锦呢?”
元帅的眸闪了闪:“林将军求圣上给他赐了婚……”
“赐婚?”阿雅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赐婚对象是夏微锦。
她不屑嗤笑,语气熟稔:“这小子还这么穷追烂打啊。”
众人:?
这姑娘口气不小,竟然连宰相家的二公子都敢编排。
“元帅大人,”她挑了挑眉,兴味地看向若有所思的元帅,“为何任由他把她带走?”
元帅目移:“圣上不想得罪宰相……”
“……”阿雅兹大逆不道:“什么狗屁圣上。”
元帅吹胡子瞪眼,士兵纷纷拔刀。
“连自己的将军都保不住,你这元帅也是无用。”
她一转身,化作一只墨黑小兽,闪电般消失在众人包围中,在视线里留下一道漆黑的残影,仿佛刚才的美少女只是一场梦。
元帅颓然地坐下,挥了挥手让士兵们退下:“她说的对。”也不知他指的是前一句还是后一句,亦或是两者都有。
很快,阿雅兹就在皇城相府找到了黑着脸的夏微锦。
还有恼人的林宥。
这一世的夏微锦25岁,林宥20岁,他俩年纪差距不大。
“先生,圣上亲自赐婚,您……”林宥笑了笑,披着人皮温文尔雅,“先生在我幼时教我骑射游猎,学生一直心向往之,做武官也是为了能离先生更近一步。如今终于得偿所愿,还请先生海涵……”
话音未落,一道冷冽女声打断了林宥的话:“她没兴趣。”
垂眸喝茶的夏微锦似有所感,一抬眼,被来人的气势和打扮惊住。
世间绝色不过如此,艳情透渗,酥媚入骨,脸上一抹冷意和暴戾为她添了一笔浓墨重彩的姝色。
夏微锦情不自禁地弯了唇角,身体先于思考伸手。
一抹黑影缠到了她胳膊上,定睛一看,一只毛发漆黑油光水滑的狐狸猫正在亲昵地蹭她的手。
夏微锦诧异于这下意识的默契,冷脸上也出现了明显的怔愣。
林宥的心脏浮起不舒服:“先生,这是何物?”
狐狸猫伸了个懒腰,夏微锦笑了,将她揽在怀里摸,笑容如春日绚烂:“心爱之物。”
“……”林宥气疯了,冷笑一声,“不过是只狐狸。”
夏微锦的笑冷了,疏离道:“你若执意如此,我不介意婚后丧夫。”
狐狸猫亦对他龇牙咧嘴。
林宥脸色发白,嘴唇在抖,左右无话,捡着狐狸猫指桑骂槐:“你凶什么凶!”
夏微锦说出这话就是真的生气了,要与他恩断义绝。林宥眼里委屈地包了泪,红着眼眶,双膝落地铿锵有力:“先生,学生不敢了。”
夏微锦搂着狐狸猫离开,落下轻飘飘的一句:“我心不在此,好自为之。”
“那你的心在哪儿?”回了将军府,阿雅兹化成人形,好奇地伏在夏微锦耳边,蓄意勾引,“在我这儿吗?”
夏微锦蹙眉,把她从身上扒下来,打量着她身上衣不蔽体的吊带连衣裙,煞风景道:“姑娘可是逃难来此?”
阿雅兹自觉无趣,照着古人的样式幻化了一套古装,雪白的襟,墨黑的袍,血红的腰封很扎眼:“这样总行了吧?”
夏微锦挑眉,绕着她看了看:“姑娘真美。”
阿雅兹红了脸,这一世的夏微锦直白得有些过分了,撩得她春心萌动。
也许是因为她现在才25岁?
“敢问姑娘芳名?”夏微锦自然地拉着她坐下,拿了一把梳子为她梳头。
“阿雅兹。”魅魔红着脸,透过模糊的铜镜瞧她低垂的眉眼。
“……”梳子明显地一顿,“阿姑娘?”
有这个姓氏吗?
阿雅兹眉眼弯弯,甜甜地笑:“哎。”
真好,她想,真好。
在这一瞬间,她突然觉得能呆在全须全尾的夏微锦身边就足够了。不需要攻略她,这份满足感就已经足够抵消掉失去能量石带来的空虚感了……
不对。
阿雅兹定了定神,兀地一阵寒意自脊背攀升。
难道这就是那么多魅魔折在夏微锦手上、甘愿为她倾家荡产的真正原因吗?
她审视着铜镜中面目模糊的自己,黑发黑眸,身着古装,连发型也在夏微锦手中逐渐变成了古人的造型。
这还是她阿雅兹——SSS级魅魔吗?
“夏将军,”她握住了她的手,“你喜欢我吗?”
夏微锦红了脸:“姑娘说笑了。”
阿雅兹仔仔细细地看着夏微锦羞赧的脸,恍惚间想起第一世八风不动、坐怀不乱的她。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?
她还是夏微锦吗?
在将军怔愣的目光中,阿雅兹满头如雾蜷曲的黑发从发根开始,一点点变得血红,眸也自幽深黑渊烧作烈火燎原,衣着恢复成最初的魅魔打扮,看在古人眼中比衣衫褴褛更惊世骇俗。
夏微锦震惊地后退一步,脸色惨白。
“你怕我?”阿雅兹狠狠皱眉,起身逼近,盯着她惊恐的脸,冰凉指尖抚摸她的眉眼,“你居然怕我?”
她想起她第一次见夏微锦。
40岁的夏教授只是冷漠地扫了她一眼,不惊讶于她的红发红眸,不羞赧于她的热情表白,看她搔首弄姿时冷淡得像在看一只发|情的猴子。
更不可能在她逼近时下意识地后退。
按照她以往的经验来说,平行世界里,攻略对象的性格不会有很大差别,但在夏微锦身上,她似乎看到了每个世界之间都在相互作用、相互影响。
从下意识伸手的习惯,到越来越软化的表情。
这是传说级人类的特殊机制,还是夏微锦独有的能力?
阿雅兹的神情变幻莫测。
夏微锦小心翼翼地看着她,脱了外袍给她披上。
阿雅兹一顿,嫌弃地抖了抖肩膀,把袍子抖下去,玉体横陈:“我不冷。”
她实在想不通这种变化的来源,这是她以前挑战其他人类——包括SSS级人类时,从未遇到过的变化。
夏微锦叹了口气,茫然地坐到她身边。
“阿姑娘,”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,在阿雅兹的凝视中,下意识抚上了剧烈跳动的心脏,“在下似乎对姑娘一见钟情了。”
7.忍
魅魔的使命是什么?
勾引人类,吸取精气,壮大自己。
她现在不是已经达到目的了吗?
她说她对她一见钟情。为什么她却觉得很难过,甚至想再和夏微锦多相处一段时间?
不管怎么样,眼前的氛围无疑是极好的,既然她说喜欢她,不如趁机把她拿下——阿雅兹强行压下心中不适,细白的胳膊搂住她修长的颈。
“那将军可愿与小女共赴巫山?”
夏微锦瞳孔地震:“这,这……”
阿雅兹不想和她废话,红润的唇印上她正颤抖的淡色薄唇,香气四溢,她像一只河谷里撩水嬉戏的妖精,又像天边翻腾不休的云霞。
她的手撩起她散乱的刘海,露出她光洁的额头,自淡漠狭长的眼角抚至瘦削的颊边,从敏感的耳垂刮至紧致的下颌。
就在她的手探入她领口时,夏微锦沉着眸握住了她的手腕:“姑娘,你想做什么?”
阿雅兹上扬的嘴角瞬间绷紧,颓然地放松手腕,任由她握住。
夏微锦看到她眼角闪着泪光。
……
阿雅兹还是在将军府住下了,但她十分抗拒以兽形的身份陪伴在她身边。
经历了两世,她几乎都快忘了,她原本是只魅魔,妖媚酥艳,浑然天成,而不是一只可爱装乖的毛茸茸狐狸猫。
于是,夏将军府上多了一位妖艳美人的事传遍了大街小巷。
有人说,那美人是只狐狸精,半夜吸人精气,夏将军被她吸得病入膏肓,兵权都快旁落了;
有人说,那美人是江南名伶,颠沛流离,得夏将军相救,以身相许;
还有人说,那美人是敌国jian细,祸国殃民,国将不国。
人言可畏,夏微锦被听到风声的皇帝传召,大殿之上,元帅神情焦灼,宰相低眉顺眼,身后跟着林宥。
“夏将军,”皇帝大手里盘着两颗鸡蛋大的玉球,眉眼如利剑摄人,不怒自威,“贸然赐婚确是朕的不是,但边疆战事吃紧,你却告病一月有余,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了!”
砰砰两声,玉球砸在夏微锦脚边,在漆黑的大理石地砖上砸出了两个白白的凹痕。
夏微锦眉眼低垂,波澜不惊:“陛下恕罪,臣即刻动身……”
不等她说完,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,这次是对着元帅:“元帅,你以为林宥如何?”
夏微锦闭嘴。
林宥刚想上前一步,被宰相拦在了身后:“陛下,臣以为不妥。”
他看了一眼神色自若的夏微锦,扯了扯唇:“论行军打仗,臣这孩子尚稚嫩,还有待历练——”
元帅吹了吹胡子,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:“林宰相,弱冠之年还稚嫩?你打算护他到什么时候?”
夏微锦眉眼微动,对他的相护有些意外。
“有些人十五岁就把军粮当饭吃,有些人二十岁还觉得军粮是猪食,奉劝宰相,男孩儿还是别太娇贵的好!”
元帅不屑地哼了哼,看向皇帝,脸上少见的十分强硬,寸步不让。
他如此强硬,倒也不全是为了夏微锦。阿雅兹的话确实让他产生了极大触动,但更重要的是宰相的目的。
他先前迫于宰相yin威,对林宥的胡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险些酿成大错,若不是阿雅兹如神兵天降,他未必能全身而退。
思及此,他狠狠地剜了宰相一眼。
那时间掐得如此巧合,让他很难不怀疑是宰相妄图借机铲除异己。
皇帝之下,除了宰相就是他,针锋相对久矣。
此行边疆有虎狼环伺,凶险异常,若是夏微锦在边疆身死,她的兵权有极大可能落到林宥手上,届时他无人可用,权力被架空,元帅之位形同虚设,宰相一家独大。
所以他必须要保住夏微锦。
他心思百转千回,林宰相自然也不甘示弱。
“元帅此言差矣,我家宥儿熟读兵法,若是陛下想让他去,臣自然当仁不让,第一个差人给他收拾行李。”
林宥的眼睛一亮,却被他接下来的话钉在了原地:“只是坊间传闻,夏将军家里进了妖怪,邻国亦虎视眈眈,伺机而动,都盼着我国自断臂膀。若是夏将军能出征杀一杀他们的野心,也能稳定民心——”
皇帝果然被他说动,元帅额头冷汗直冒。
他知道那传闻中“狐狸精”的本事,但若是和他们说,“狐狸精”帮他们打了胜仗,他怕是会第一个被当成疯子下狱,以儆效尤。
皇权可以尊神佛,不可尊妖魔。
夏微锦面无表情地跪下:“臣领命。”
她伸手把脚边的玉球捡起,状似随意地向皇帝脚边一扔,却在龙椅之下砸出了两个深坑,石砖龟裂,众人偃旗息鼓,噤若寒蝉。
她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。
皇帝盯着那两个坑,死死地握紧了龙椅扶手,指节发白。
“要打仗?”狐狸精本人兴致缺缺地挂在她的将军身上,温软肌肤贴着她身上的冷硬甲胄,眼角眉梢都是媚意,极尽诱惑之能事,“将军带我一起去吧?”
夏微锦不可能同意,但她不得不同意。
因为她看到了她眼里的委屈。
她叹了口气:“此行凶险……”
阿雅兹几乎不用想就能知道她下一句想说什么,用唇舌堵住了她的嘴,笑得眉眼弯弯:“我要去。”
夏微锦无奈地拥住她的腰肢,白皙手指穿过她艳红的发丝,指腹带着薄茧,手感粗糙,摩挲过魅魔敏感的头皮,激起一阵瘙痒。
她加深了这个吻。
她没来由地心慌。
阿雅兹被吻得腰酸腿软,水光盈盈的眸如澄澈红玉:“阿锦,你爱我吗?”
夏微锦抿唇不语,紧紧抱住她。
阿雅兹没想到她第二天就打算偷偷将她锁在房里。就和上一次将她偷偷关在笼子里一样。
好在她早就经历过类似的事。
夏微锦落锁后一抬头,就看到了她赤红的双眼:“夏微锦,你……”
她顿了顿,落寞地垂眸:“你不信我。”
夏微锦的唇颤了颤,被她不容置喙地缠了颈,毛茸茸的柔软毛发如赤焰烧灼,也如硬刺根根直竖,刺挠得很,像在扎她的心脏。
阿雅兹。
她默念她的名字,心里一阵酸楚。
信任,但心不忍啊。